君秋大师是京剧发展史上的一位划时代的人物,张先生的舞台艺术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的典范,吸收各家之长,为我所用,可以说张先生是适应时代的发展,观众的审美要求,来发展京剧的声腔艺术。这次张先生艺术研讨会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对推动京剧声腔艺术的发展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张派的声腔艺术,不单在唱法上(节奏、气口、用气、共鸣、音色变化)等等的出新,在旋律上也有很大的突破和发展,张先生在进行新戏创腔时,有一很重要的特点,就是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四声来进行创腔,这样的唱腔,观众既通俗易懂,又增加了声腔艺术的感染力。张派的唱腔与剧本文学,唱词的句逗和音乐句逗,既有统一处又有不同处的对立统一,所以张派声腔中有他鲜明的特点。因此在节奏旋律上有很大的突破发展,不是像传统唱腔的尾腔, 只是变来变去。张先生新戏的唱腔是根据唱词,人物思想的内涵来进行创作,既有规律,又突破规律。
张派唱腔不单在旋律上有丰富的变化,同时创造了很多新的板式:如《望江亭》〔二黄摇板〕转〔三眼、原板〕,《秦香莲》的〔琵琶词〕,《赵氏孤儿》的〔西皮快三眼〕形式的〔慢板〕,《西厢记》〔西皮慢原板〕的变化,《彩楼记》〔西皮导板、二六、慢板〕等等不胜其数,既丰富了京剧的声腔艺术,又是京剧唱腔创新的典范。
张先生在创腔时,不但对主要唱段精益求精,就是对于叙述性不是大的唱段,也是精心创作,在传统唱腔的基础上力刻求新,刻意与剧情人物情感的统一。比如:《秦香莲》〔西皮散板〕“我哭哭一声二公婆"的唱段,节奏与旋律上的变化,把秦香莲这个人物满腔悲愤的情绪一下子倾泻而出,另外《望江亭》第二场谭记儿见白士中的一段唱腔,这组唱腔是由〔西皮二六板、原板、流水板、小导板、快板〕最后转人〔散板〕所组成的。其特点是唱念交替进行,节奏层层推进,旋律活泼跳跃,有力烘托了谭记儿的聪明、果敢、敢作敢当的性格特征。
张先生以他那嗓音宽亮,吐字清晰,韵味圆湛,善于用缠绵蕴藉,委婉华丽的运腔来刻画人物,揭示人物细微的精神世界。这段唱腔中,张先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色,同时也进行了大胆的革新与突破,使歌唱紧密地配合剧情的发展,唱腔充分的塑造了人物形象,称得上“声情并茂"。
如唱段开始的〔二六板〕,谭记儿发现白士中手持书信,愁眉展转,自己心中陡起疑虑,十分着急。当唱到“害得儿夫暗焦急”一句的“暗"字时,行腔低回迂缓。唱到“焦"字时旋律突然升高八度,有如洪峰陡起。既唱出了白士中此时的焦急情态,更唱出了谭记儿此刻与丈夫同患难的焦灼不平静的心情。继而在“隐情不敢实告妻"一句,唱腔的结构伸延,节奏相应的变化,旋律在中音与低音区行进,这种唱腔结构,在传统的〔二六板〕式中是少见的,恰恰是这一革新,把夫妻间相互关心,相互体察入微的细腻感情,传神地刻画了出来。
二人相见以后,谭记儿用激将法想套出实情,这时由独唱转入〔快原板〕,这段唱的特点是以唱代白(即用歌唱代替对话)。此处采用了〔原板〕紧缩的形式,字多腔少,唱腔舒展、流畅、简捷、明快,衔接自然。接着转人〔流水板〕,节奏步步加紧,唱到“恩爱夫妻两分离"时,节奏由八分音符变为十六分音符往上推进,旋律上行,运用了一个高腔,把唱段推向第一个小高潮,作为这一回合,谭记儿用激将法,套出实情的小收尾。
当谭记儿看到书信,知道了被害的真情后,采用了〔小导板〕转〔快板〕的板式,来烘托谭记儿激愤,忧虑的心情。值得一提的是:张先生能够在唱腔激烈,快速的节奏中,刻画细微的人物感情。在〔快板〕中唱“休惊怕来你免焦急”时,采用了强烈的对比手法,突然压低音量,运用上下滑音的润腔手段,清晰、亲切、动人的唱出了“休惊怕来"四个字。简直是让我们听到了谭记儿此时心弦的颤动,把夫妻间微妙的情感联系,淋漓尽致地唱出来了。
最后以一段〔散板〕把唱腔推上了高潮,这段唱腔集中展现了谭记儿敢作敢为,敢于向恶势力挑战的刚毅精神。虽然是〔散板〕但糅进了“垛句"的形式,节奏的处理上,鲜明有力地推向高峰。在唱到“管叫他海底捞月空自欺"时,旋律在高音区上下跳进的行进,旋律激昂,铿锵有力,充分揭示了谭记儿临危不惧的品质,以及此行必胜的决心。
总之这段唱腔在板式结构的运用,旋律、节奏的变化,以及运腔的各种手段,使语言与歌唱配合得非常紧密,充分揭示了谭记儿这个人物思想性格的不断深人发展,给观众以深刻的印象。
唱腔作为一种艺术手段为塑造人物服务,唱腔的音乐性受文学——人物语言所规范,一旦音乐构架完成,文学的语言便有了丰满的人物情感,也就是有了主体的艺术生命。张先生就是这样一丝不苟地进行唱腔创作而成为京剧艺术的大师。凡是流派都是在有相当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基础上形成的,它反映出这种艺术风格符合这一时代群众的审美需要。张派声腔艺术就是由于艺术特色鲜明,表现人物思想内涵的手段丰富。我们要学习大师的创作精神和方法,发展京剧事业,永远缅怀他对京剧艺术的伟大贡献。
转载自《张君秋艺术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