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剧舞台上塑造社会主义的新人物，是新中国的京剧演员一项新的任务。怎样才能更好地完成这项光荣的任务，是每一个京剧演员都必须认真研究、慎重考虑的问题。
很多同志在文章中谈到：京剧要想更好地表现现代生活，应该从生活出发，借鉴传统，创造新形式；应该从人物出发，突破行当，刻划新性格。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我就不再重复了。
这里我想谈谈生活问题。
京剧演员要想更好地表现新生活，演好新人物，先要解决的是演员本人的气质，也就是演员的思想感情的改造问题。
常言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照我粗浅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要想做好某项工作，就要先把从事某项工作的工具准备好。那么，京剧演员要想演好现代的英雄人物，应该准备好什么工具呢？
这就要先研究一下什么是演员的工具。
表演艺术跟其它艺术不同。它不容易一下子把作者、对象（这里不是指观众，是指角色）、工具和作品分得一清二楚。譬如绘画，作者是画家，对象是现实生活中的山水人物，工具是画家用的纸、笔、颜料，作品是离开画家而独立存在的一幅山水人物画。而表演艺术就不一样，作者是演员，对象是舞台上所要表现的人物，工具是演员自己，但作品则是建立在演员身上，不是离开演员而独立存在的人物形象。这就是说，演员是用自己的精神和表演来塑造舞台上的人物的。今天我们想要演好现代英雄人物，就必须先在自己身上培养起现代英雄人物身上所具有的精神和品质。
过去有人认为，京剧表演是一种技术性很强的艺术，演员只要熟练地掌握了这些表演技术，就可以在台上不动感情地适用这些技术来刻划人物；并且把这种表演称作是“外要精，内要空”。作为一个京剧演员，我不同意这种说法。
不错，一个京剧演员必须熟练地掌握唱、念、做、舞等许多的表演技术。但是，这绝不等于说演员只要掌握了这些技术，就可以无动于衷地去刻画人物了。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如果演员对自己所扮演的人物不理解，不能具体地体验和感受剧中人丰富复杂的思想感情和内心活动，纵然有高超的技术，也不能把剧中人物演好演活。观众称赞某某演员演的人物是“活赵云”、“活曹操”，那是因为演员对历史材料作了研究，对人物作了精心揣摩，然后通过技术塑造出有血有肉、性格鲜明的艺术形象，而不是只凭他的技术。今天我们要塑造的是社会主义的新人物，和过去大不同了，除加强技术锻练以外，更要紧的是提高觉悟，让自己的思想感情起根本性的变化。我觉得可以这么说，剧中人物的思想感情是表演艺术中的重要依据。内要实，外才能精。
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遵循党和毛主席的指示，到火热的斗争生活中去，到艺术的唯一源泉中去，参加斗争，改造思想，丰富生活，熟悉人物，逐步地使自己的思想感情与工农兵的思想感情一致起来。只有这样，演员才能象理解历史人物一样地熟悉今天他所扮演的革命的工、农、兵的思想、感情、理想、愿望、语言、生活及其表现形式，从而进入艺术创造过程。
我觉得，目前我们京剧演员的生活圈子实在太窄小了。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家里到剧团或是剧场，平日交往的也只是圈子里的几个熟朋友，严重地脱离现实生活和斗争，离我们要表现的社会主义的新人物太远了。这种情况如果不尽快地改变，就是想把现代英雄人物演好，也是极困难的。因此，我认为有必要先改变一下我们的生活方式，为演好现代人物作好准备。我们应该争取一切机会深入生活，多和一些工农兵及其干部交往，做知心朋友，虚心地向他们学习，学习他们的先进思想和高贵品质。深入生活的方式可以多样些，既可以由剧团统一安排，定期地到工厂、农村、部队、商店等去生活一段时期；也可以随时到离自己比较近的先进集体去，跟那里的先进人物建立经常的联系。总之，应该是先虚心做小学生，然后，再把自己学习到的东西运用到自己的表演艺术里去。我的年纪虽然较大些，但也要努力争取机会深入生活；同时更希望青年同行们，要尽一切可能扩大自己生活的圈子。
过去，我们京剧演员的文化生活也是圈子狭小。不太注意从观摩电影、话剧、歌剧、舞剧以及经常上演现代戏的地方剧种如评剧、曲剧等姊妹艺术中汲取营养。这种情况同样需要改变。观摩这些擅长表现现代生活的艺术，既可以间接地丰富我们的生活。提高我们的思想，又可以扩大我们的眼界，借以充实、提高我们表现现代生活和现代人物的能力。
下面再谈两个问题。
一是艺术实践问题。正因为京剧表现现代生活是一项新的工作，所以，我们应该以认真严肃的态度对待它，也就是说，要重视质量。重视质量需从两方面入手：尽一切努力把戏排好，然后演出；经常演出，不断修改，精益求精。
有些京剧团过去在排演现代戏上对这两方面都注意得不够，不是没排好就拿出去，就是演出以后不过问了，既不经常演出，更不修改加工。现在我们应该树立搞一个、保留一个的理想和决心，建立起象话剧、电影艺术中那样严格的导演制度，首先把戏排好。然后不断演出，不断修改，千锤百炼、精益求精，力求使现代剧目在思想内容上和表现形式上赶上并超过那些优秀传统剧目，我们要建立起一批现代戏的保留剧目；积累一套运用京剧形式表现现代人物的经验。
二是京剧的男旦演员问题。在表现现代人物方面，较其它京剧演员有更大更多的限制和困难。不过我要一方面努力演好古为今用的历史题材的剧目，另一方面和同行们一起探索，选择适当题材的现代剧目进行尝试，把艺术贡献给人民，努力为社会主义服务。
（载于1964年3月24日《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