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九日,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尚小云先生诞辰八十五周年。中国戏剧家协会等七个单位为此举行了纪念尚先生的纪念活劫,我作为曾受益于尚先生的戏曲演员,对此感到十分欣喜。在这次纪念活动中,我虽不能亲自参加演出,但尚先生生前的许多往事却时常在我的脑际萦绕。借此机会,写成文字,以便为广大青年演员提供学习的资料,并以此作为我对尚小云先生的纪念。
在我的艺术成长过程中,我曾经受益于许多前辈艺术家的熏陶与教诲。其中,尚小云先生是我较早接触的一位。
对我来说,我得以结识尚先生,当时实在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那是我十六岁在王又宸先生的班社里搭班时,有一次在华乐戏院演《二进宫》,尚先生来看我的演出。演出刚结束,经理就来叫我,说尚先生在前台柜房等我,要见见我。我的母亲和李多奎先生陪着我到前台柜房去见了尚先生。尚先生给我最初的印象就是豪爽、痛快,见面没谈几句话,他就表示要教我戏,让我到他家去。在“艺不轻传"的旧社会,尚先生如此主动、热情地提挈后进,实在令人感动。后来他得知我与李凌枫的师徒合同尚未期满,不便对他行师徒之礼,他对此丝毫不予计较,仍然热情如初。这正说明尚先生作为一个艺术家热心于京剧事业的发展、十分重视培养后继的可贵精神,这种精神至今仍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尚先生教我戏时,正是他三十六七岁,艺业兴旺的时候。以旺盛的精力从事艺术创作,同时又以饱满的热忱致力于提挈、培养后继的艺术教育事业,这是尚先生与众不同的突出之处。他曾经在“富连成”的“盛"字辈业满、“世"字辈未起的时刻,出资援助过“富连成"的事业,并亲自教排“世"字辈的学生,为他们排练《昆仑剑侠传》《金瓶女》《酒丐》等戏。后来,有一个陈富康办的“长庆社”。由于资金缺乏,难以支撑,尚先生又大力扶助,把这个科班办起来。以后,他又亲自主持“荣春社",更是培养了大批后进。
我向尚先生学戏,主要是在“长庆社"时期,尚先生要我在那里搭班学艺,一方面我演出《玉堂春》《桑园会》等剧目,一方面尚先生给我说戏,还让我与他同台演戏,演《福寿镜》,他演胡氏,我演丫环寿春。演《九曲黄河阵》,他演琼霄,我演碧霄。因此,这时期,我有充足的时间领略尚派艺术的独特风采。
尚小云先生成名很早,一九一五年即与孙菊仙演出《三娘教子》而名噪京华。尚先生有过一段发奋的经历:他出科后曾有向后台管事的要求,同当时的老旦名宿龚云甫合演大轴《母女会》,受到管事的嘲讽奚落,未能如愿。尚先生自此发奋自励,刻苦练功,练就了一副铜喉铁嗓。以后,他自行组班,打炮的第一出戏就是《母女会》,请的是龚云甫先生合作,而后台的管事仍旧请了那位曾经奚落他的管事来担任。龚的演唱清脆苍亮,尚的演唱高劲圆亮,二人相得益彰,演出自然盛况空前。尚先生的愿望终于以自己的锐意进取得到了实现。
尚先生有十分深厚的正工青衣的传统根底,他的嗓音以清脆、刚劲、圆亮称著,演唱起来,音亮气足,逢高无挡。一些青衣的重头唱工戏如《祭江》《祭塔》《二进宫》等,里面有许多高难度的险腔,一般青衣演员不敢轻易问津,而尚先生演唱起来都能应付裕如,而且每次演出都满宫满调,毫不惜力,使观众得到很大的满足。
尚派艺术的最突出之处,也是足资今天青年演员师法的地方,在于他既以唱工取胜又不仅只满足于青衣的唱工演唱,而是向武的方面锐意进取,独胜一筹。这当然是得益于他幼年坐科时曾习武生,打下了扎实的武功基础。后来他在青衣表演上,又根据剧情、人物的表演需要,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武功特长,使得他演出的剧目文武兼备,炽烈多彩。如《昭君出塞》一剧,他有唱舞并重的表演,内中的“马趟子'、跑圆场的动作炽烈火爆。又如《失子惊疯》胡氏的疯步和袖舞,《御碑亭》孟月华归家途中的滑步等,均为尚派表演艺术的独到之处。
尚先生一生中还排演了大量的新戏,如《林四娘》《五龙祚》《谢小娥》《云亸娘》《摩登伽女》《青城十九侠》等,在这些戏中,他在唱腔、舞蹈,乃至服装、扮相上均有新的创造,晚期还重排了《墨黛》《双阳公主》等,塑造了一批巾帼英雄、侠女烈妇类型的艺术形象。
尚先生去世已经近八年了。今天我们纪念他,是为了很好地向他的艺术学习,我想最重要的就是学习他在艺业上的锐意进取和全面发展,以及他对艺术的毫不保守和热心提挈后进的精神,使我们京剧表演艺术更加绚丽多彩,蓬勃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