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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 孙燕华:纪念张君秋先生百年诞辰
2022-08-23 22:14:33

  在中国京剧二百余年的发展过程中,无数留名或没能留下姓名的演员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智慧。为京剧的发展,他们以卑微的社会处境,以艰辛且持之以恒的耐力,前赴后继。张君秋先生就是其中一位杰出人士。

张君秋出演《龙凤呈祥》之孙尚香(1942) 小史:张君秋(名伶),工青衣,年22岁,北京人。从李凌枫学艺,初随雷喜福演玉堂春于华乐园,扮相既美,嗓又甜润,内行人惊为奇才,后得尚小云垂青,录为弟子,为之改正青衣老戏,并曾一度于第一舞台挑班露演,配角全为重庆社人物,马连良去上海演于黄金戏院,君秋挂二牌同行,是为第一次去沪也。经马之揄扬又飨色艺双绝,打炮即红,从此列入四小名旦之中。返京后马连良,谭富英及故伶王又宸班中旦角均由君秋担任。去沪凡十余次均荣誉归来。

天资优慧独启门派

  张君秋先生天资优慧,嗓音圆润,得天独厚,扮相端庄大方,成名很早,是活跃在现代京剧舞台艺术生命最长的一位演员,实属难得。

  《龙凤呈祥》是张先生22岁时的剧照,虽然不太清晰,但仍可以看出当年的风采。我们夫妻都是戏迷,夫人孙燕华看戏更多。她第一次看张先生演出是在1952年,先生应为32岁,正是最有生气的时候,演的是《贺后骂殿》。7岁的孙燕华在父亲孙之儁与母亲丁阶青两位老戏迷的携领下,坐在西单路口的老长安戏院二楼包厢,扒着楼栏杆,听得如醉如痴。

  张君秋先生被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先生垂青,录为弟子。后经马连良、谭富英等辅助迅速走红。自20世纪40年代初至“文革”前,是他艺术创作和演出的高峰期,成为继四大名旦之后独启门派的大青衣——张派。

  时至今日,舞台上仍然活跃着不少张君秋先生的弟子和再传弟子,经他整理和新编的剧目仍长演不衰。  

移植新戏再创奇葩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对京剧的改革有着一场激烈的讨论。梅兰芳先生“移步不换形”的主张尚未被全盘否定。为了创新和丰富新剧目,梅先生移植了豫剧名家马金凤的《穆桂英挂帅》。这是梅先生最后演出的新角色——穆桂英,他的改编起到了重要的引领作用。

  此后张君秋先生移植了川剧《谭记儿》,定名为《望江亭》,成为张派的代表剧目,直至今日久演不衰。马、谭、张、裘组成的北京京剧团,强强联合的阵容,也为重新整理旧戏、移植和推出新剧目提供了很好的条件。比如,根据《搜孤救孤》整理出新的《赵氏孤儿》,张君秋先生的《状元媒》,马连良与张君秋先生合演的《苏武牧羊》,以及优秀传统戏《龙凤呈祥》《四郎探母》《大探二》等以唱工为主的剧目。除此之外,张君秋与刘雪涛先生长期合作的《西厢记》《玉堂春》等等,为北京戏曲舞台的繁荣作出了长期的、极大的贡献,对京剧剧目的丰富和唱腔的演进做出了贡献。张君秋先生在《望江亭》中的(南梆子)“只说是杨衙内……”和《状元媒》中的(二黄原板)“自那日……”常有专业演员和票友作为单独唱段来演唱,已成为保留节目。应该说,这皆是张君秋先生与琴师何顺信等老艺术家们为京剧增添的亮丽光彩。

尝试现代戏迈出第一步

  男旦是京戏在最初形成时就出现的定规,这既是人们对戏曲演员偏见所成,也是当时社会发展的局限形成的。新中国成立以后,曾经有一个时期提出旦角必须由女的演,生行必须是男的演。因此许多演员改了行当,比如李鸣岩由老生改为老旦。在演传统戏时,这种“必须”尚可做到,但是至1964年京戏面临向现代戏改革的时候,男旦怎么办?尤其是像张君秋先生这样,已经有了独立门派和代表剧目的艺术家,如何是好?

  此时张先生没有退缩,他在尝试现代戏的演出方面迈出了第一步。根据沪剧《芦荡火种》改编的京戏《沙家浜》问世了。他是北京京剧团第一个出演阿庆嫂的演员。我们看过他的阿庆嫂,并且看了马连良、裘盛戎等人演的《年年有余》和《雪花飘》。老观众也面临怎么适应观看这些老艺术家表演的问题,很替他们担心,总感觉是“话剧加唱”,发挥不出他们的长处。

  1966年,传统老戏全停演,看“样板戏”已成为“革命不革命”的标志。此后,阿庆嫂由老艺术家赵燕侠扮演,而拍电影的时候此角色又被更换为由北方昆曲剧院调入京剧团的洪雪飞。虽然一连串的改动越来越成为当年政治语境下的“样板”,但是阿庆嫂的几段主要唱段还是离不开张君秋先生打的底儿。尤其是《沙家浜》中的“风声紧,雨意浓”以及《智斗》一场,阿庆嫂、胡传魁与刁德一三人的对唱已成为经典。

音配像工程功在千秋

  “文革”十年,传统文化完全断代,因为“大破四旧”之时,不但失去了很多优秀的艺术家与文化人,而且严重破坏了对艺术人才的培养规律和过程。记得当时有人说,从进戏校他就演《红灯记》里卖木梳的,演了五六年,直到快毕业了,才恢复一些传统剧目片段的教学,学了几出老戏。

  面临这样的局面只有两条路:一是尽快培养新人。二是着手音配像工程,以各路名家尚存的音频资料,补充视频表演部分,无论从教学传承方面来说,还是普及京剧艺术来说,音配像都有着深远的历史意义。在这项巨大的工程中,张君秋先生承担了重要的责任,完成了很大的工作量,功莫大焉!

京戏与国画情系几代人

  大家都知道,我的父亲苦禅老人酷爱京戏,早年拜尚和玉先生学大武生。“七七事变”之后,辞去各种职务,以卖画为生,同时掩护其八路军地下情报员的工作。经常到北平前门老爷庙,向名票纪文屏先生求教,多以戏文、武把、抒发胸中浩然之气。又与著名红净李洪春先生颇有交谊,往来甚密。

  梨园行一向有研学书法、绘画的传统。现在我们在拍卖会上常见许多名角的作品,他们的作品有一共同的特点,即一丝不苟,这大概是从小学戏养成的习惯。

  “文革”刚结束时,张君秋先生邀请家父“家筵”,请我们陪同前往。二位老人一见面,首要的话题就是京剧所受到的劫难和未来的前途,说到动情处不胜感慨。此后苦禅老人给张先生画了一张《红荷图》,张先生甚喜之。

与李苦禅(左)、李万春(右)在教学片《苦禅写意》中

  1994年在原文化部安排下,我家老人参与拍摄一部《苦禅写意》的教学片。一直主张“不了解京戏就不懂得中国的写意艺术、不懂中国画”的苦禅先生,经过与导演商议,安排了一组怹与张君秋、李万春、何顺信先生在一起聊天、清唱的镜头。如今回看,斯人已去,真是感慨万分!

  1983年春节,我到张先生新居拜年,我说:“猪年到了,我送您什么礼物呢?我给您画只猪吧!”他说:“来我画案子上画吧!我瞧瞧你怎么用笔用墨。”正画着,同楼的侯宝林先生也来了,我连忙放下笔拱手拜年,侯老笑了,说:“别停笔,我爱看画画!”于是我接着画,由于强调了猪的解剖结构,画得不是很肥。张先生也发现了,说:“这头猪还得催催肥吧!”侯老擅长“现挂”,笑道:“如今买猪肉都讲究挑瘦肉型的买,它可比肥的贵多了!好猪好猪!”在场拜年的客人都乐了。

       我看着画案说:“您这儿的家伙式比我的都全!”张先生笑得跟孩子似的:“是呀?!干什么就得像什么,我现在不是也画呢么?!你的师叔许麟庐,我的老搭档刘雪涛、吴素秋……我们净在一块画!”他又说:“李燕你画猴,我给你补桃,咱俩合作怎么样?”我笑说:“那敢情沾光啦!”张先生每逢笔会,多以齐白石先生的行笔着色画“雁来红”(也称“老来红”、“老少年”)和雏鸡,还风趣地自评:“别瞧我画的是小鸡,要拿出去,管保能换来好几斤德州扒鸡。”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作为老北京人,我和夫人孙燕华不但爱听戏,还爱听曲艺,尤其是单弦、京韵大鼓,都是听着荣剑尘、曹宝录、马增芬、孙书筠等各路名家长大的,因此对“文革”后曲艺的断档痛彻心扉。于是在1994年至1995年,我们自费拍摄了纪实片《胡同古韵》(共13集),并在钓鱼台国宾馆举办此片的发布会,张君秋先生与京城各界名家应邀光临,表示祝贺

  料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上午,张先生亲自给我们打了一个非常有意义、十分令人感动的电话。他对我们肯于下功夫做如此琐碎细致的曲艺整理工作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他当时正在时任全国政协主席李瑞环和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王光英的安排下进行音配像工作,所以对挽救传统艺术颇有同感。可惜我们的电话没有录音设备,没有记录下他语重心长的话语。

  日月如梭,今年已是张君秋先生百年诞辰,学浩弟打来电话,嘱我写篇文章。怎奈不是内行,说不到点子上,只是把我和夫人想到的归纳起来,谨表对张先生的由衷敬意和永久的怀念。

  (作者李燕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清华大学教授、李苦禅大师之子;孙燕华系李燕夫人)   


   文章来源:人民政协网


来源:人民政协网 作者:李燕 孙燕华 编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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