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岁的戏曲演员，大都走过一段坎坷不平的道路，虽然遭遇各有不同，但提起旧社会学艺之难以及身受军阀、官僚、特务、行帮、地痞的种种盘剥、欺凌，都会发出共同的感慨。感谢吴祖光同志为我们写了话剧《闯江湖》，再现了旧社会艺人的苦难生活，用活生生的事实，替我们向青年演员说出了肺腑之言：“年轻人，要珍惜党和人民对你的爱护和培养啊！”

　　在旧社会，戏曲演员被视为“戏子”。看看《闯江湖》，一个土匪司令，看上了一个在舞台上初露锋芒的女伶灵芝，凭着他的权势，在灵芝刚演完戏，还没有下完妆时就把她拉走了，还将她的行头裹挟而去，并洋洋得意地说：“我娶的是个‘戏子’！”旧时代，在人格上受到这样侮辱的演员，又岂只是灵芝一人！在天津站，“义亭班”的演员遭到警察、地痞的凌辱，这样的事情，老演员能讲三天三夜。我在旧社会，坐火车总要找个旮旯藏着，怕被路警、地痞发现；若被发现，轻则敲你一笔竹杠，重则被扣下，弄得大家演不了戏，断了生活。现在，我们的演员从小被当成艺术新苗倍加爱护，有成就者被誉为“优秀演员”、“艺术家”，两种世界，岂能同日而语。因此，当我看到今天个别青年演员在业务上不努力，而在名誉、待遇上却斤斤计较时，心里暗暗地为他们着急：“别闹情绪了！现在的条件多好，还是在业务上多努把力吧！”

　　再看《闯江湖》的另一个画面：金香把自己用血汗挣来的彩鞋送给了小红，因为小红若没有彩鞋便要被解雇。演戏，还要为行头劳神？现在的青年演员是不能理解的，然而，这在旧社会是铁的事实。我初登舞台时，穿的行头是托人赊来的，见到戏衣庄掌柜的，总以为是要账的，揪着心，一个人躲在门旮晃着急地掉眼泪……。有了这样的经历，我就养成了爱惜服装道具的习惯，我化好了妆，洗干净手再穿服装，穿好了服装就找干净的地方休息，坐下来总要习惯地先把褶子、帔撩起来，下楼要提着彩裤。如果青年演员能够看到过去舞台上，只有主角头上脚下明明亮亮的，而两旁的配角，则服装不齐，破衣烂衫，那么，他们就更应该珍惜现在舞台上为他们准备的良好演出条件了。

　　《闯江湖》展现的画面不止这些，像乐天蹬三轮、苦三当劳工、义亭病困、彩霞弃子以至乐天典妻……，在这些画面里，我们看到了许多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江湖艺人。正是这些前辈在暗无天日的社会里，创造出光辉灿烂的戏曲艺术。

　　我希望青年戏曲演员看一看这个话剧，再想一想，我应该怎样做，才能担当起发展戏曲艺术的重任，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们的希望？青年演员同志们，要珍重啊……

（转载自1981年4月5日《北京戏剧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