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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凤呈祥》到《年年有余》——纪念马连良先生
2020-07-01 14:47:39

  今年2月25日,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马连良先生诞辰八十周年纪念日。马连良先生创立的马派艺术,在中国戏曲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纪念马先生,缅怀他的艺术业绩,对于继承、发展京剧艺术事业,是很有益处的。

  我是在17岁那年开始同马连良先生合作的。那一年,上海黄金大戏院建成,马连良先生约我同他合作,参加黄金大戏院的开幕演出。我们合作演出的第一个剧目是《龙凤呈祥》,从此之后,我便开始了同马连良先生的长期合作。

  当时,马先生已经以他独具风格的马派艺术称誉于京剧艺苑。我是一个后起者,虽然我学的是青衣,但我对马先生的艺术完美性及独创性是十分钦佩的,而马先生对于我这样的后起者又是极富提掖、器重之心的。那时,约我搭班的人很多,其中如谭富英先生和我都曾有着一段艺术上的交好,他们的盛情邀请,我常感到却之不恭,而马先生则考虑到我应该有更多的实践机会,就十分鼓励我同他们合作。这很使我感动,我就在不影响马先生演出的情况下,只答应同别人临时合作。在我外搭班时,马先生就演《群英会》之类的没有青衣角色的戏,而那些《四进士》、《苏武牧羊》、《打渔杀家》、《青风亭》、《法门寺》、《春秋笔》等需要与青衣合作的戏便只等着我外搭班回来后再唱。现在回想起这些往事时,心中尤感亲切,应该说,我年轻时,艺术上的进步同马先生的悉心帮助和提掖是分不开的。

  在和马先生同台演出的过程中,我在艺术上从他那里受到不少的教益。马先生在唱、念、做、舞等方面的独创性及其卓著成就是人所共知的。我感到,马派艺术在观众中所以有很大的号召力,其原因不仅在于马先生唱念方面的精巧流利,也不仅在于马先生表演上的洒脱飘逸,而且还突出地表现了一种整体艺术的完美性。他不怕同台演出的好角夺他的戏,相反,他却极力主张和鼓励同台合作者在艺术表演上的充分发挥。在我刚刚同他合作演出时,他对我的艺术表示了极大的关注,他不仅鼓励我尽力发挥自己的特长,同时还想方设法使我的艺术表演更加完美,我穿的帔、蟒若是短了、肥了,马先生就把它拿到服装厂去改制,甚至我在台上戴的一朵花颜色合适不合适,他都要亲自过问,精心为我挑选合适的戴上。他视艺术如生命,不仅对自己的艺术精益求精,而且对于所有从事舞台艺术的同行们(包括龙套)也有着严格的要求。他要求演员在台上的服装要“三白”,即护领白、水袖白、靴底白。演出者在演出前要洗澡净面,如果有人不注意,一份供演出前洗澡理发的钱就摆在他面前了。这种批评是无声的,但却是十分有力的。马先生对于艺术一丝不苟的精神影响和带动了所有的演出人员,使得剧团保持着一种严肃认真对待艺术的良好作风。这种作风一直保持和发扬在建国后成立的北京京剧团中。

  建国初期,马先生和我困在香港。在党的关怀下,我们于1951年前后回到了祖国。敬爱的周总理勉励我们为京剧事业多做贡献。1956年,由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和我组织的北京京剧团成立了,这便为我们各自发挥并互相交流风格各异的流派艺术提供了很好的艺术园地。旧社会同行是冤家,新社会同行是手足。在北京京剧团里,我们能够做到不争排位、互相协作,共同创演新编剧目,例如,在《赵氏孤儿》这出戏里,马连良演程婴,谭富英演赵盾,裘盛戎演魏绛,我演庄姬;在《秦香莲》这出戏里,我演秦香莲,裘盛戎演包拯,谭富英演陈士美,马连良演王延龄,人员很齐整,不仅配合得好,而且各自都有所发挥,受到观众的欢迎。马先生还对我说过:“以后你演《玉堂春》,我去蓝袍。”这个想法虽然由于客观条件的原因,未能实现,但马先生优秀的艺术道德风尚却是我永志难忘的。我们一起合作,心情都很舒畅,我们感到,观众在看我们不同风格的表演同出现在舞台上,精神生活得到了满足,这是我们从事戏曲演出事业的同志的幸福,我们怎么不高兴呢!

  我和马连良先生最后一个合作演出的剧目是现代戏《年年有余》,那是在1964年全国举行现代戏观摩演出以后的事了。演出这个剧目是为了表达我们对京剧表现现代生活的积极态度,并在京剧表现现代生活的领域中进行新的艺术探索。但我们谁也没有想象到,那时候,江青一伙为了篡党夺权,已经手持利刃开始在京剧界试刀了。他们的反党宗旨已定,目标落在谁的身上,谁便寸步难行。你不演现代戏,他说你在放毒,你演现代戏吧,他又说你是在往贫、下中农脸上抹黑。在江青一伙棍棒挥舞的喧嚣声中,马连良先生同我都被迫停止了演出。当时,我们心境上的愁困是难以言状的。记得一次在食堂排队买饭,马先生手拄着拐杖,我在一旁搀扶着,马先生悄悄地向我念颂着周总理的教诲,在那种场景下,我们不能再多地交谈了,只是把希望的光明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不料,1968年,马连良先生过早地离开了我们,这对于京剧事业的发展,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

  现在,值得向马先生告慰的是,在粉碎“四人帮”以后的三年多时间里,我国的京剧艺术又得到了复苏,马派的优秀艺术仍然在京剧舞台上放射着特有的光彩。艺术家的艺术是他的生命,因此,我们可以说,马连良先生并没有死,因为他的艺术生命至今还活在广大观众的心里,马派艺术必将为后来者继承并发展,这是京剧百花园中一朵开不败的艺术之花。

(载1980年3月6日《北京日报》)

来源:张君秋戏剧散论 作者:张君秋 编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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