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一名普通的观众,他随便地坐在观众席中,观赏着我们的演出,同大家一道为演出鼓掌欢笑;象一位令人尊敬的师长,演出刚结束,他又出现在后台,同我们一起研究表演中的某一具体的情节,握手、照相、问寒问暖。在他的面前,我们从未感到过拘束,从他的谈笑举止中,我们汲取着前进的力量。他就是我们敬爱的总理周恩来同志。“革命不分先后,爱国不分早晚,回来就好。希望你多做贡献!”这是一九五二年周总理第一次接见我时对我的亲切的教诲。这以后,从我在北京组建北京市京剧三团,到我同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等同志合并成立北京京剧团,以至我在一九五六年赴朝慰问演出、一九六三年再度去澳港演出……,这些都是在总理的亲切关怀、党的正确领导下进行的。我常常追念在北京京剧团工作的情景。那时候,北京京剧团的同志们十分团结,大家有一个共同的信念——为艺术多做贡献是光荣的,计较个人名利是耻辱的。我们全团一百五十多人,可以同时分在三个剧场演出,边演出边创作新的剧目。演出十分兴旺,每年为国家上交二十多万元。而“四人帮”横行时,全团三百多人,搞“一花独放”,结果是每年国家要损失七八十万元。当时,我们这些老演员看到这令人痛心的事情时,是多么怀念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啊!
记得一九六三年,我们赴港澳演出回来,周总理请我们到他家吃饭,陈毅副总理也在座。谈话中总理问起我们的情况,了解到我们每天搞这个学习,开那个会议,弄得人困马乏。总理就说:“你们不要不务正业!你们晚上要演戏,白天还要开会、学习,你这个戏还能演好吗?不要安排得那么满嘛,又不指望你们去搞政治、搞外交。有个分工嘛,你能让我去演戏吗?你们只要记住‘站稳立场、分清敌我'就够了,你们要把自己的业务搞好,这才是主要的。”总理的短短几句话,把政治与业务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解决了我们心里存在好久的疑团,我们真是终生难忘。
周总理对我们艺术实践的支持是极端热情的,对我们工作的指导又是非常具体的。一九六三年我们赴港澳演出前,他亲自审查了我们的节目。看了《望江亭》以后,总理说:“这个戏唱腔好,人物少,矛盾突出,谭记儿这个妇女有反抗精神,机智勇敢。”同时,总理又指出了不足之处,他说:“杨衙内不过是个浪荡公子,没有什么官衔爵位,皇帝不会让他当钦差,戏里不妨把他改成是假冒的。”他又关切地说:“现在就这么演,将来弄得更合理些。”周总理真是艺术的内行,他的意见是非常好的。可惜的是,我们从港澳回来,还没有来得及修改就发生了“文化大革命”,传统戏和历史戏一概被打入冷宫。直到粉碎了“四人帮”,我重返舞台,才下决心落实周总理的指示。在重演《望江亭》时,我们在不大动的原则下,按照总理的意见把杨衙内改成了假钦差,第三场原来说白多唱得少,我们适当地加了两段唱,进一步表现谭记儿内心的思想变化;还把谭记儿假扮的张二嫂的道白由韵白改为京白,以便符合劳动妇女爽朗的性格,也使杨衙内看不出张二嫂就是谭记儿,更有说服力了。当然,由于时间仓促,我们的修改还不能说是完善地落实了总理的指示,还应多听取同志们的意见,把它改得更好。
周总理总是相信我们老演员是要革命的,是愿意跟着党走的,并且及时为我们指明前进的方向,充分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一九六四年全国京剧现代戏汇报演出座谈会上,周总理有个重要的讲话。讲话中总理问到了我,说:“张君秋同志来了没有?”我马上站了起来,回答说:“来了。”总理热情地说:“听说你对现代戏热心、拥护,京剧现代戏你不一定都能演,可是你能出主意,说说唱腔,必要时你可以做示范,这也是你对现代戏的贡献。”当时在演现代戏问题上,我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总理这么一讲,却像是在我的心里点起了一盏指路明灯,使我感到党的温暖。总理讲的意思很清楚,我理解,有些人可以演历史戏,但不一定去演现代戏,应该允许因人而异,这不等于说,演历史戏的就一定是反对演现代戏。何况演历史戏,继承民族优秀遗产,做到古为今用,不也照样能为人民服务吗?为了表达我们对现代戏的拥护,那时,我还是排了《芦荡火种》,并且同马连良排了一出《年年有余》,裘盛戎同马富禄排了一出《雪花飘》。后来,“四人帮”给我们扣上“反对演现代戏”的罪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现在,我由于条件的限制,已经不能再演现代戏了,但我决定把《年年有余》这些戏教给我的学生杨秋玲、李维康等,建议她们去排演。今后我还要按照总理的指示,多出点子,积极参加现代戏的创作,更好地为四化服务。
我讲了这些,归结起来还是一句话:总理知道群众的心,我们跟他在一起,就感到有力量。他平凡,是人民群众的一员;但他又伟大,是人民群众的良师。他的伟大,正是由于他的平凡。
(载1979年3月4日《北京日报》)